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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事劄子第三 南宋 · 曹彦约
 出处:全宋文卷六六六○、《昌谷集》卷一三
某章句书生,习举子之文,以窃科第。
生于畎亩间,粗知田夫红女艰苦。
出而为吏,勤勤恳恳,期无负于廪稍而已。
古今之大义,中外之正统,独于书传见之。
足迹不及于边陲,议论不列于军旅。
一旦大开幕府,而使之与议于其间,知不足以称塞矣。
以为不可而避之耶,则近制之所禁也;
知其不可而强为之耶,则夙志之所不安也。
旦旦而思之,昏暮以继之,求无负于知己者,惟有避贤一说,庶可以自赎也。
窃意诸府之所辟召,边面之所繁使,众所共知,固已有得人之贺矣。
其有荐书之所未及,除命之所未至,而其人才皆倍蓰于某者,不知其几,乃或安居家食,从容内地。
当此之时,颇而不称,请略数其十馀,而其他可得概见也。
前知抚州杨方新、知惠州陈孔硕、知德庆府刘爚、知浔州廖德明、新知常德府唐彪、前衡州通判潘涓、新赣州通判袁燮、新全州通判陈武广西运干柴中行衡州教授李肃、前襄阳府教授李燔、前赣县吴柔胜,或与之深交,或得于见闻,其学皆通于古义,其用皆达于时宜。
使之赞幕中之辩,必有所补。
此特举其大端,而某之所欲言者,不止此也。
伏惟经纶之暇,少䌷绎而选用之,审知不谬,无面谩之愆,则不肖晚生承流宣化于照临之下,竭尽驽力,牧养小民,亦可以为保障也。
愚诚如此,惟执事者察之。
魏文靖墨迹卷为吴平斋甲子 清 · 何绍基
 出处:东洲草堂诗钞卷二十六
魏文靖手墨尺牍,卷前佚脱。因首有「文向」二字,遂题为《文向帖》,亦阁帖例也。前段为李全陇西之称,当时讳忌可想。彭义斌以忠义死,时青反覆,盖无足道。所制置」者,徐希稷也。为所制,至以「恩府」称,「恩堂」称其妻杨氏,首足倒置,即此札中所「以儿子畜之」也。后段为济王竑事。史弥远当国,济王以无罪被废,逼缢。诸贤请从优恤,理宗弥远所惑,不用其言,悉行摈黜。至端平德祐间,赠谥有加,其端实由真、魏诸贤发之。西山秘书郎礼部侍郎,谓吾徒急须引去,使庙堂知世有不为从官之人。张行甫上封事后,即请补外,遂出知赣州文靖此札亦「富公、温公辞副枢不拜,在先朝往往有之」。今了翁思辞工侍,举朝惊怪,当时奸相秉国,士气颓靡,非诸公孰为振之?即此半札,使袁和叔真景元张行甫、洪舜俞诸贤䡮迹绰略具见,良可宝贵理宗即位宝庆改元,始有济王夺爵逼缢之事,真、魏之黜,在是年冬牟成甫跋乃谓此书之作在宁宗嘉定时,谬误可笑。成甫之祖存叟,为鹤山门人,即跋中所称「先祖光禄公」者,不应舛戾至此,伪跋无疑。松雪语意率略,推许牟兄,同一伪耳。吴平斋得此卷,不远数千里寄至湘中,属为题记。人事录录,久置案头,今一棹东游,小住金陵。时克复未久,城内外一片荒芜,拨闷记此。闻吴越兵燹之馀,平斋收辑金石书画甚勤,现在焦山修志,良觌匪遥,当获纵观畅论。复系小诗,以为之券。
当时所贵侍从臣,欲去未去犹龂龂。
讲学结习乃有此,后来公论魏胜真。
同时乃有张行甫,风节棱棱肖其祖。
乌乎此札良足珍,道味渊然见书矩。
焦山故人招我东,先以此楮随飞鸿。
越吴文献恣蒐坠,压倒当年岳倦翁
北宋 · 丰稷
日来月往无成期,好把心源早夜思宋袁燮絜斋集》卷九《丰清敏公记》引)
国夫人虞氏志德祐元年正月 南宋 · 赵孟㮤
 出处:全宋文卷八二四○
先妣虞氏,讳与恭,世居山阴
曾大父讳宾,朝散大夫比部郎中、知饶州
氏,封宜人
大父讳明夫,朝散大夫
妣□氏,封恭人
父讳乡,儒林郎池州录事参军
妣杜氏,正献祁公五世孙也。
先妣生于开禧丁卯五月二日
及笄,归于先君保信军节度使与华,为楚孝节王伯旿之曾孙妇,吴宣献王师意之孙妇,咸宁郡希丞之冢妇。
淳祐七年,以荣文恭王妷妇,特封宜人
景定三年,进封硕人
咸淳六年,以孟㮤该皇后款谒恩特转和州防禦使,进封咸宁郡夫人
七年,该明禋恩,封和政郡夫人
先妣禀性温柔,律己勤俭,事上以孝,待下以宽,接姻族以和,处闺门以肃。
不幸先君蚤世,嫠居谨守柏操甚坚,惟延师教子,期绍家声。
孟㮤侍母游宦,入缀宗班,未尝不以承顺为先。
咸淳壬申冬,得旨特转福州观察使、充荣王园令,奉侍归里,以便亲养。
暮景优游,自谓可登上寿。
忽一夕,呼孟㮤来前,曰:「吾衰矣,势必不久」。
复戒之曰:「忠孝勤俭,尔家相传之道,尔宜遵守」。
言未竟,翛然而逝。
人皆谓此生平好善之应。
母子相依,俄顷永诀,呜呼痛哉!
时咸淳癸酉十月一日也,享年六十有七。
讣闻,度宗悯悼,特辍视朝,锡脑汞秘器以敛,颁内帑金以赙,恩隆世母。
追封义国夫人,纶诰有「柔嘉有仪,慈俭为宝」之褒。
其为哀荣,可谓至矣。
男一人孟㮤。
孙男二:长由烈,承节郎
次道真,尚幼。
女四。
俱忍死以德祐乙亥正月一日奉柩葬于会稽五云□□乡□□之原,从先志也。
葬日薄,未暇乞铭于当世钜笔,姑识岁月纳诸幽。
孤哀子赵孟㮤泣血谨志。
眷末中大夫、直秘阁会稽县开国男食邑三百户赵时弥填讳。
按:《梦碧簃石言》卷二,清刻
答知镇江赵龙图劄子(二) 南宋 · 刘宰
 出处:全宋文卷六八二五、《漫塘集》卷九、乾隆《镇江府志》卷四八
比者城闉之役,适与病会,虚下陈蕃之榻,莫修孺子之恭,归来怅仰,折俎追赐,业已还舍,无阶控辞,祗受愧仄。
日念饬一笺禀谢,踌躇未敢。
伏拜台翰,深极战兢,颁示救灾条目,仰见思溺犹己,同古阿衡
乡邑旬日来雨不绝,禾之仅熟者多已生耳。
令下而阴云解驳,诘朝而天宇开晴。
信知贤使君一念上与天通,以和召和,厥应如响。
更冀平籴秫之估,使无科抑;
止伐木之令,使免忧惶。
庶凡此饮酒,无非饱德之人,亦使乔木犹存,不废甘棠之咏。
某旧厕名仙里絜斋袁侍郎荐士籍中,闻龙图絜斋颇有游从之雅,用敢恃声气之同,而忘位分之隔,数贡愚言,仰祈矜恕。
袁侍郎燮举自代启 南宋 · 刘宰
 出处:全宋文卷六八三二、《漫塘集》卷一四
春官宗伯,初拜除书;
山野人,忽迂逊牍。
异哉取舍,骇于听闻。
虽坏木不复知荣,然顽石岂能无感。
窃以从臣始上之三日,庶寮咸仰于下风。
猥玷品题,可阶进取。
矧今学者山斗,实在夫子门墙。
天佑斯文,硕果不食;
躬有一德,砥柱弗移。
荐口或开,有目咸睹。
既士之求者不与,则吾之举者极难。
必视所以察所安,听其言观其行。
语其学问则得于先生相与言,原其性资则异乎懦夫无立志。
且疾疢不作,膂力未愆。
庶用之则行,不孤求士报国之意;
闻之者服,可无贵耳贱目之讥。
如某者少无师友渊源,长逐簿书期会。
归来田里,荏苒岁时。
孟浩不才,本非见弃于明主;
陶潜为米,亦非耻向于小儿。
顾膏肓得疾之深,而面目可憎之甚。
绿蓑风雨,聊追渔父之嬉;
翠佩烟霞,屡问樵夫之路。
盖自知无所可用,夫岂曰有所不为。
谁实诳言,公乃误举。
藉曰乐正在二之中,其如嵇康有七不可。
某官矫俗之弊,取世所遗。
谓迎吸水上者无非阳鱎,而掷置道旁者或堪鼎实。
故甫正贰卿之任,盍推一士之贤。
虽东阁所留,尽朝廷之选;
而南宫所上,乃山泽之臞。
某久知逢人而说项斯,未遂登门而见元礼
文移下及,鱼鸟皆惊。
某虽负吹嘘,犹知爱助。
玉树,闻满家庭;
楩楠豫章,无非国器。
时固资于黄发,公更隐之素心。
傥事尚可为,须烦元老;
或道当驯致,愿付诸郎。
庶于彼得壮行之宜,而在我无逆施之诮。
投以,报以,虽有惭《大雅》之诗;
足,清缨,尚不愧《沧浪》之咏。
宁国通判朝奉赵大夫墓志铭端平二年十二月 南宋 · 刘宰
 出处:全宋文卷六八五六
君讳时佐字宣仲宣皇帝九世孙。
曾祖公称,故左朝请大夫、直秘阁泸南安抚,累赠正奉大夫
祖彦恂,故左朝奉大夫南外知宗,赠大中大夫
父亮夫,故朝议大夫、祥符县开国男,累赠通议大夫
正奉尝宰金坛通议前夫人褚氏又金坛望族,故奠居焉。
君生而警敏,遇事疏通。
庆元丁巳通议遇大礼该恩,补将仕郎,以漕举免铨授迪功郎和州含山
甫书初考,丁所生母沈氏忧。
次任江州彭泽丞,丞职水利,及同令长劝课农桑,君皆精意行之,不为具文。
遂为郡守絜斋袁先生所知,首以改官亲民荐,自是荐者陆续。
秩满,辟监庆元府三石桥酒库,廉确自持,课以溢额。
举者及格,改宣教郎,知潭之益阳
益阳湖外剧邑,君决滞讼、去淫祠,境内肃然。
丁外艰,服阕,知江陵石首县
县之陂市商贾所聚,斗讼烦多,有郑光国者自为长雄,官不敢诘。
会有发其事者,君既逮问得实,即谂之诸台,黥隶其人而籍其家,由是远近称快。
其后台府论荐,多述其能锄奸去恶,盖昉于此。
石首地狭,民无宿藏,君率邑人储以备贵籴,籴本不足,捐俸以助之。
秩满,通判婺州
总制额惟婺为重,故时七邑之吏追逮旁午,而亏额弥甚。
君至,既与之约,尽置宿负而谨常程,吏知不可欺,程督不劳而课入有裕。
时军事孔棘,一日部符下郡,期以兼旬招武勇之士三千二百,官吏愕眙,莫知所为,亟以属君。
君召募有方,不劳而集,人以为难。
终更造朝,时多倖门,或道以所从入,曰:「贿至,州可得也」。
君曰:「郡守民之师帅,顾以货取,得乎」?
谢不往,竟授宁国府通判而归。
既归,且知太夫人将还自康庐,即治圃所居之南,凿池筑堂以为娱侍之地。
堂成,方日奉板舆,从容其间。
一日出自浴室,奄忽倾逝。
盖其平日性地坦夷,无有崎岖,故数尽而行,无复留难。
时实绍定癸丑十一月二十六日,得年五十有三。
松江同里叶氏,封宜人
三子:若㻌,丙子监举,以覃恩补官,今从事郎、临江军新淦主簿
若㻽,以君遇明堂恩补将仕郎
若琨,将受君遗泽。
二女,长适儒林郎兴国军司户沈铸,次适进士胡申之。
葬用端平二年十有二月丁酉,地实金坛邑南夏墟之原。
铭曰:
明敏斯才,过则刻急。
宽柔斯德,过乃不立。
君才之敏,而行之恕。
君德之柔,而刚不吐。
位惟通守,年不中寿。
天实无知,人乎何有。
夏墟之原,土地肥美。
宜尔子孙,既多寿祉(《漫塘集》卷三二。)
时佐:《宋史》卷二三四《宗室世系表》作「时󰣿」。
己丑立夏日宿元絜斋中时练兄卧病城西丙寅 清 · 江湜
 押词韵第三部 出处:集道堂外集诗卷第二
薄植不能固,仍与时推移。
本无出尘骨,局促谅所宜。
昨者入郡城,束书手自携。
故人杨元絜,留宿慰我羁。
剧谈夜不寐,感激伤心脾。
顾我日衰飒,未免相嘲讥。
况闻阿兄病,偃卧城之西。
咫尺不得见,见时徒怆悽。
悠悠此时心,忧与终南齐。
茫然不知,日月去如遗。
与大监张劄 南宋 · 陈宓
 出处:全宋文卷六九五七、《复斋集》卷一二
某窃以中冬之杪,雪意初严,恭惟某官养望潭居,盛德有相,台候动止万福。
某先公正献忠献公诲奖,不翅子弟之于父兄,海内共知,不待赘述。
独恨湘、闽相望数千里,宦游南北,拜履絇之愿,三四十年于今矣。
忠献德业上格天心,所谓正己而物正者,岂区区功利伯者之佐敢企望其万一。
南渡百馀年,宗社灵长,生齿康乐,繄谁之力?
和议一倡,三纲几绝。
今日虽版图未复,使东南士夫不左其衽者,不待有识,知不出于主和误国之人审矣。
如是则棠阴故笏,犹当起敬,况门下亲其孙乎!
德美在所,不必谀也。
某愚顿拙讷,年十五而孤,父师之训未及闻。
及长习举子业,再试礼部无成,壮绝意场屋,粗知向学,今五十有八矣,于道未闻。
近复多病,国恩厚甚,未许乞身,苟延岁月,益以惭惧。
大监倾时去国,殊有祖风,海内叹仰,甚盛。
某近得先公所撰《忠献神道碑》,不胜悲叹。
某与舍弟蚤年未知,宁免才智俱下之诮,近于先兄匠监房下侄孙处忠献公与先公亲翰九幅,言言皆契天心,正君济世,擢将治兵,皆质之孔、孟无愧,当刻之玉石,上备国史之须,下垂万代之法。
公兴叹,异世一心,三复感涕。
今因侄孙瑜效官筦库,得其书云蒙念某先世,特辱矜怜,遂教专人拜状以谢盛意,不觉罗缕。
惟为国家倍加保啬,下情真祷。
袁侍郎燮 南宋 · 陈宓
 出处:全宋文卷六九六○、《复斋集》卷一四
某窃以岁律峥嵘,时雪三白,恭惟某官献纳彤廷,朝推硕德,神明骘扶,台候起居万福。
某昨帅易申记府敬,且致日蒙教诲顾遇与夫已交贱事之谢。
乍承极旱彫疲之后,才智短浅,日夕震惧,岂不愿以手书请训饬,力不足,势不暇,然未尝一日敢忘也。
刘医近日自在所归,首出季秋台翰一通,于尊慕惭悸中展玩数四,喜不可量。
娄承抗疏引去,在今日多事,于贪贤尚老尤宜加意,天下幸甚。
某不学不才,昧冒试郡,不幸当三年两旱之处,又素有饶足之名,其所以饶足者,河征之利一孔不遗耳,此岂某所能为哉!
三邑减放通及七分,与嘉定八年大率相似。
今之事体大段相远,盖八年杨监簿申请,得僧牒百五十道,又前官仓廪有储,又先事讲究,得晏然无虞。
今仓中无兼月之粮,前后多为民户代输。
将谓此郡事力有馀,自非歉岁,夫岂不有馀裕?
其如天灾流行,十室九罄,冬深,民米为粮,死者相继,言之可为流涕。
十月未尝控告庙堂,乞照近比量给度牒,荷庙堂笃于爱民,响答以省劄,俾仓司斟酌应副。
事势急迫,恐民命悬于朝夕,遂兑支折帛钱以为赈粜用,而先济最下之户,其详不暇述。
仰惟因论事之便,赐以鼎言,使某得支吾此数月。
候荒政结局,退归司败,诚不怨恨。
亟走介至庙堂,草帅大惧,并乞恕察。
兵部开国高公墓志铭 南宋 · 陈宓
 出处:全宋文卷六九七○
士之儒业者常乏吏才,重厚者常不足于通敏,盖禀于天者有偏重,兼全两得,少见其人,自古然也。
若德行词章源流深远,才谞政事钜细融明,近世兵部高公是也。
公讳禾,字颖叔,其本系出炎帝,世居广陵号著姓,五季入,家于泉州之晋江安海
曾大父建创义塾,币乡先生张公登、江公致尧淑训子弟。
大父汝砺,少驰庠序,誉不仕终,家人以为潴报于后,以二子赠至正议大夫
伯父倬,登绍兴八年进士第,历封川恩平郡守
后十九年,父伉与仲父似联名决科,任朝请郎临漳通守,累赠宣奉大夫
硕人苏氏。
公幼有成人器,见伯氏故侯官宰穫以儒科发身,曰:「是不可于吾身,使前美不世」。
益戾契自力学,蚤入成均,两贡南宫。
淳熙辛丑进士,筮尉莆田,以计获海寇十有五辈。
绍熙初,改京秩。
硕人讣至,卒丧,知福州福清县
撙节浮费,俭出薄入,储蓄馀羡为缗钱万者二,欲创义仓,代贫民下户输宿逋。
志未竟,丁宣奉忧去。
五年抚州崇仁宰,不上,改知兴化军仙游县
县有妖巫能作神语,一咻千煽,公亟捕奸渠置之圄,民听不惑。
邑五里溪名下顿,众流所汇,岁有溺死者,鞭巨石为梁,往来便之。
开禧乙丑调官中都,时揆路叙研席旧,拟留中,公亟授婺女倅以归。
嘉定更化,权党窜斥,人以为知机。
婺近神皋,素号浩穰,不可爬梳,累年滞讼,民至是多诣台省曰:「倅清疆不媚,愿从之直」。
诸司具以名闻。
被旨摄郡,会朝廷遣回新招戍兵,命以常平义仓米廪之,众不乐陈腐,鬨然白庭下,公方退食,但谕使归营,许明月易以州仓米,皆欣然而退。
公仓卒处事不少瞬。
三年七月,知惠州,迟次二期。
惠阳面江,巨潦暴至,侵淫千馀家,以便宜发廪赈济。
郡境岁有赣客之扰,首命属县籍总首乡丁姓名,图材落相距近远,使之相唇齿手足,一乡有警,揭望伐鼓,四面赴敌,贼果退缩。
厢禁军、诸县寨卒多张虚额,公悉招刺。
初,河源有盗,纵掠乡落,尉捕不获,反执土民,捃摭锻鍊以徼倖。
公至,狱未具,引囚庭问,灼知其情,纵之,莫不感泣,仍上其事,夺尉官。
海丰之西有杨桃、大奚二岭,群盗出没,神见鬼伏,公仍其地列寨居兵。
又以叱驭、石壁二庵相距四十里,乃于凤河水步间剪棘夷道,别治一庵,过客始无追程盲进之恐。
自是,道交广者如履畿甸内地矣。
书初考,改畀南广琛节,条上便宜六事,朝廷施行之。
属吏有恃为权要私人者,赃污狼籍,弹奏罢之。
自互市为东广使者,力却例钱馀二千缗,公使公用,二库视旧比裁三之二,增盐课钱以缗计者六十万。
时峒寇啸聚,帅司掩以兵,类以军法从事,复生擒百馀人,将斧之,公疑有冤滥,曰:「监司于事无所不当问」。
亟驰白帅,全活大半。
属郡常平钱米多仍虚数为具文,遣吏按视拆阅者,刻期足之,总一路为缗钱一十九万九千五百有奇,米以石计一十六万九千六百有奇,金银以两计四千四百有奇。
既覈实申朝省,因曰:「后之人更能防渗漏,时歛散,民其有瘳乎」!
是时公踰岭已三年,丐闲不报,且命入奏,辞以疾,复有旨趣行。
九年七月到关,奏曰:「臣窃见岭南为郡数十,蛮猺黎獠错处其间,彼其饥食渴饮,好生恶死,岂与人异情哉!
特州县长吏治之不得其道耳。
一曰恩不足以抚摩,二曰威不足以摄服。
乞戒饬监司,严察守令,时有宽贷,无绳束过甚,以激其亡聊之谋。
至于置戍兵去处,亦不必太密,宜合五为一,要使声势联属,隐然足为吾民之保障。
如是,则二广之民可以枕矣」。
居亡何,擢丞匠监,未几迁太府寺丞
十一年正月,改大理正弥年天狱空,降诏奖谕,卿少以下各转一官,公请长贰辞增秩恩。
七月,除兵部郎官,上殿,寻升郎中
时长贰缺员,军功第赏文帖以万计,采摭实状,独力当之,不烦以𥙿。
武部所掌阙次,多蒙成吏手,乃前期揭于外,资格配者听其注拟,胥狯莫售。
十二月转对,曰:「天下之患,莫大于规模之不豫定,而倚办于仓猝目前者,率多噬脐不及事之忧」。
上首肯之。
以疾谒告,因力丐祠。
啧有烦言,无隙可抵,遂有议幕之命,朝绅冤其去。
既归,粪扫先庐之东,辟小圃,堂于其中,扁曰「族」,摅幽发粹,日与之娱。
性不嗜酒,晚益工诗,务为和平不刻削。
十三年,主管成都府玉局观
宝庆改元,腾章请老,感微恙,若有所觉曰:「生死昼夜,吾岂每生也哉」!
谢医屏药,以五月丁亥终于正寝,享年七十,积阶朝议大夫,爵晋江县
娶安氏,故司法撝之女,先公二十九年卒,赠恭人
再娶陈氏,故左史研之女,先公十二年卒,封安人,赠恭人
男三人,长溉、次涛、次濂。
女二人,长适留元度魏公之孙也,次许杨公浚文昌之孙也。
孙男三人,述翁、适翁、迪翁。
遗文有《爱闲居士集》若干卷,藏于家。
三年十月庚申葬。
公端方而重,和易以庄,色夷气清,可畏而爱。
始微有知,则知学问,月开日益,卓然早茂。
宣奉公倅临漳,文公朱先生时绾郡符,公执子侄门弟子礼卑以恭,文公深器之。
义利之间辨析杳微,非所当得,一介不取。
待人接物婉婉若处子,或意外干以私,正色拒绝,虽贲育不能抗以角。
历州县持使节,闽广之人至今皆曰于我有德。
其在监寺、兵属,祗谨自力,事以干治,为朝闻人。
当官荐士,其才可拔,不以其人寒畯不与,即不可拔,虽大官要人交口,一不以缀意。
性勇于赴义,尤乐周人之急。
有乡人游宦落以死,其孤孱弱无依,公率诸司合力贿之,以举其
女弟适教官郑其卿,相继而逝,甥尚幼,以子鞠之,且为择婚。
外弟早世,弃侧出子而子异姓为子,公力执不可,外祖之祀赖以不绝。
至于居室湫隘,终公之身,未尝私易一椽,是可以为知道义,先人后己者矣。
某年十四五时,侍先公正献,则闻公父子之贤,晚岁班行尝尾簪笏。
凡四十年间,自少至老,固已得公阀阅十之六七。
公之殁,其孤以公行状见属曰:「子与吾父通家兄弟行也,子不可辞」。
某曰:「谊虽不敢辞,既不能文,又四五年来病日甚,以不能文之人运凋耗之思,将何以模写公之盛美,不固辞得乎」?
则又亲党以书见督,于是掇行状馀意为之铭。
铭曰:
公之曾祖以儒鸣,创为义学士行兴,一门五桂相并荣。
父传厥子弟联兄,童丱书数长六经。
耳目濡染与性成,才识卓异少可惊,四世奕奕皆朝缨。
怡怡笑语输忠诚,身不胜衣义色形。
两宰剧邑咸有声,关决辅郡荐牍腾,遍持南海节与旌,泯獠去害乐宽征。
晚潜台郎掌伍兵,飞鸣一去高冥冥。
德全才钜世莫京,世著令闻垂典刑,有不吾信考诸铭(《复斋集》卷二二。)
据正文所述,墓主官爵为兵部郎中晋江县开国男
标题当有省文。
奉直大夫福建路安抚司参议陈公行述嘉定五年十二月 南宋 · 陈宓
 出处:全宋文卷六九六七、《复斋集》卷二三
公讳寔,字师是兴化军莆田县人丞相魏国正献公长嫡子也。
妣聂氏,封魏国夫人
公生而端重,学问不烦父师。
绍兴三十一年正献遇明堂恩,授承务郎、监潭州南岳庙
是时正献御史登法从,骎骎秉政,公在侍侧,未尝有子弟之过,宾客人士无识其面者,远绝请托,亳发不敢言。
乾道元年干办福建路市舶司公事。
舶司琛赆之府,象、犀、香、珠,杂他奇药稛载山积,临视者往往鱼猎,其尤又有所谓和买,名予其直,十不二三。
公曰:「彼冒万死一生以求利,吾忍夺之」?
视其人如伤,屏从者于门外如寇,以故蛮商蜑客每遇公之至,环立罗拜,以手加额。
郡将待制汪公大猷、舶使张公坚深器重之。
淳熙二年迁主管南外睦宗院
清源大郡,奸宄所集,恶少无赖挟宗室之势以陵驾平民,民不敢求直。
白宗正赵公不敌严为陪涉之禁,以脱其瓜距亲,以义理之言委曲讽谕,以平其心,未几帖然,民受不知之赐居多。
七年,迁通判泉州
州有军屯,率岁籴船粟以哺官员,其直以钜万计,商人患之,舟不时至,军情恟恟。
公下车,移书属邑,定其轻赋,革奸吏督迫侵渔之弊,诚信不欺,皆感悦承命,迄偿所负。
往时商人取直于官,视赂为先后,公按籍为次,莫不跃喜抃叫。
郡有富商,盖尝德公,因姻戚馈奇货为谢,且以自结,公愕然曰:「子祸我矣」。
其人愧谢而去。
语闻,郡侯林公枅谓僚属曰:「是能世其家法者」。
叹息久之。
正献忧,哀号毁瘠。
反吉,迨十六年,通刺福州林公复帅三山,知公清谨,事无巨细,悉与评论。
继帅辛公弃疾驭下如束湿,僚吏抑首唯诺走趋,公独尽诚不疑,事有不可,必辩止之,气和声亮,帅反加敬侍。
同僚有侵公职者,公逊不与校,帅知之,益服公量
暇日与公商论古今,应答如响,皆出入经史百家。
故辛公荐公,其章有「博极群书,见谓远器」之语。
终更造朝,拜提举福建路市舶
入觐,天颜甚怿,迎谓曰:「卿名相之子」。
所奏《谨名器振纪纲》、《铜钱出海》二劄,皆欣然开纳,庆元二年也。
未上,魏国夫人薨。
居丧尽礼。
服阕,改提举广南路市舶
公无意入南。
开禧改元,上日既及,逗留未行,会有言者,授主管建宁府武夷山冲佑观,公喜曰:「此吾志也」。
盖平生家食之日甚富,率五鼓秉烛观书,夜分乃寝。
暇则娱情花竹,与老农圃相尔汝于阡陌间,人不知其为素官者。
于时权臣妄兴边衅,羽书旁午,一日郡侯侍郎王公居安招置坐席,公言某事必不然,未几果然。
王公击节叹其远识,有诗遗公曰:「是非举世谁能辨,议论到公今始平
通国皆称为佛子,如心无愧是纯诚」。
盖谓此也。
嘉定二年,转福建路帅司参议官侍郎黄公庭、尚书叶公时皆敬之,每与议,喜愠不形于色,而所守确不可移,帅尝曰:「陈君可谓仁者之勇」。
四年三山归,年将至,欲致其事,会弟将作监守卒于临安之精舍,益无意于人世,伤戚之馀,郁郁不乐,然未尝疾也。
五年正月八日忽微眩,家人视之已端坐而逝。
先是,梦中献公使人召己,觉而遍省先陇,谒亲旧,若将辞别之为者,人皆骇之。
闾巷无少长,莫不为之赍咨叹息,有泣下者。
公慈厚恭敬出于天性,孝亲友弟,人无间言。
平居闻朝廷有大震,忧喜不翅如出于己,抚宗族惟恐不至,遇人不以智愚高下,一敬以和。
急人之贫,施予不计有无,期于倾尽。
自少至老,未尝有所怨恶,亲戚乡党、仆使童稚;
无一于公有后言者。
戊辰秋,乡闾苦旱,公斋祓祷于天,朝服徒行,与父老偕,已而绸云勃兴,甘雨大作,犹不执盖,沾体而归,阖郡异之。
呜呼!
可谓有志于斯人矣。
公弱冠入仕,至是五十年,所历才五官,非有废退摈揠而甘心闲散,曾不得一障乘之以行其志。
其所荐引皆当世名公,如尚书王公大宝,则称其「廉勤有守,该赡能文」;
故相赵公汝愚,则称其「端谨自将,尉为令器」;
知枢黄公洽、郑公侨,皆尝剡荐。
公卒靖退,恐为人所知。
中更权臣用事,使之不以道进者,志得气满,群讪而聚笑之间,谓至拙而有至幸者存,当是时不坠先训,不为门户羞,今兹得户牖下,非幸欤?
享年七十,积阶由承务郎,十四迁为奉直大夫封莆田县开国男,邑食三百户,锡服金紫。
配方氏,累封恭人,先公二十年卒。
合葬焉。
子男三人:曰垕,通直郎、知潮州海阳县;
曰址,承事郎、监泉州南安县盐税,早世;
曰塾,承务郎佥书惠州军事判官厅公事。
女四人:长适故通直郎知临安府钱塘县赵善绰,次适从政郎、前梅州军事推官李󲦤,次适文林郎、前监行在太平惠民和剂局林致祥,次适奉议郎、知泉州南安县方阜周。
孙男五人:曰瑜、曰瑑,皆将仕郎,曰玒、曰珙、曰璇。
孙女二人,长适承务郎黄荃,次未行。
将以十二月二十四日丙申附于正献公之墓。
其孤垕走书安溪曰:「垕先人与世鲜交,又垕卑且贱,不能求言于当代名公巨人,远日将止,叔父其为我述所尝闻者,俾异日有所考」。
某哭而书之,以俟立言君子铭焉。
魏国太夫人聂氏行述嘉泰元年四月 南宋 · 陈宓
 出处:全宋文卷六九六七、《复斋集》卷二三
先妣夫人姓聂氏,其先自建邺徙居泉州晋江县,遂为泉州著姓。
曾祖威,故任修武郎
祖崇,故任成忠郎
父裕,累赠武显大夫
自高曾以来,皆以善人长者称于州里。
至武显公,尤好施喜儒,所与游多一时名胜。
宜人刘氏,生三男四女,夫人其长也。
幼而颖悟,事亲至孝,武显公与刘夫人深爱之,常曰:「此儿喜愠不形,言笑不妄,他日福艾未易量也」。
武显公性明严,诸子有过,辄终日不怿,或加以笞朴,惟夫人从旁出一语,即色定意解。
及笄,归于先公。
先公家素贫,有女弟未嫁,夫人即尽斥奁中装略无靳色。
事姑冀国夫人,时其饮食寒温,先意承志。
冀国寝疾,躬自煮药,药必先尝。
冀国薨,夫人哀毁特甚,奉几筵如事生。
治家不严而整,随事巨细处之,皆有先绳度。
公得以尽心朝廷而不恤其私者,夫人内助之力也。
夫人亦谦顺,每事必咨禀而后行。
诸子自幼至长,饮食衣服常不使有馀,曰:「吾非吝此,但欲汝曹稍识辛苦,庶异日可以保家耳。
且天地间物若虚费耗,必有天谴,吾见亲戚间以纵侈败者多矣,汝曹戒之」。
族属孤贫者,夫人必曲意拊恤。
先公未为侍从时,俸禄所馀无几,夫人铢积寸累,自隆兴初元至今,凡嫁内外族女三十五人,裙襦纤悉,皆夫人亲为经画。
族中待夫人而炊者数十人,邻里有匮急,至捐簪珥解衣,推食周之,惟恐不及。
又喜为药饵以济病者,尝自都城归,方暑,行嵢峡山路,有一兵忽坠于崖谷,夫人亟命左右多方救援,遂获全活。
素有知人之鉴,先公或见宾客,夫人多是屏间听其议论,退而能谈其人贤否,若虞忠肃公、史文惠公方为馆职学官,今观文殿大学士左相余公方改官注县令,今资政殿大学士元枢郑公方举进士,夫人皆以公辅期之。
林简肃公之贤,欲妻以女弟,有乡人通判广州者,亟请婚,舅家既许之矣,夫人适见之曰:「此人若时果将熟,必不能久」。
未两月,夫人之言果验,竟以归简肃公
先公每迁官,夫人率豫梦神人以告,常从容言爵禄不宜太盛,恐致灾疾,先公忻然曰:「是吾心也」。
故年六十四,即累疏请老。
绍熙四年,守迎侍夫人官龙溪,夫人每戒以勤于治郡,少宴集。
又言州县财赋分毫皆取诸百姓,惟撙节用度,庶可以宽民力。
每见治狱讼,若有所矜贷,则喜溢颜开。
庆元四年,守奉安之舆临川,阅岁夫人念归,以五年夏还里。
日南至,子孙奉觞庆寿八十,夫人举酒甚欢。
初夫人幼年有疣如豆,生脑间,至是忽㿉为疽,守亟丐归侍养,上恩赐可。
六年,夫人疾忽加进,医治祷祠竟不痊愈,病革,召诸子孙,人人训饬之。
先公尝欲官伯父之孙垓,会薨不果,夫人顾谓守曰:「汝其成先志」。
又历记族中贫女未适人者,悉加周助。
仍命立义庄以赡族人。
九月二十五日薨于正寝,享年八十有一。
夫人天性端静,诚实不欺,言行有常,外和内刚。
家君常夙兴以待旦,盛服危坐,终日未尝见其墯容。
每念国恩深厚,常勉诸子竭忠以报。
抚爱庶子,不异己生。
其待兄弟诸妹,恩意犹笃,外家繇夫人得官者八人。
绍熙五年,守该遇圣主龙飞,当遣亲族奉表诣阙称贺,以夫人命,奏次舅氏之子溥。
夫人自奉甚约,所衣不过绨纻,一衣阅数十年不敝。
从先公起艰难,位宰辅,其服用丰约皆有常度,未尝少变。
先公累殿方面,所至供张幕帟之属,夫人常戒家人爱护。
及去郡之日,语先公呼主吏视元籍,尽付公帑,尝有老兵误留一纱幮,夫人立命归之。
先公每私宴,未尝燃官烛,夫人常举以励子孙。
其谨身苦节,自少至老如一日。
子孙仕于四方,夫人必戒以职务之暇,无废学,洁己奉公,无坠家声。
寔等所至获免吏议,悉繇慈训,洪恩未报,大祸奄至,永怀愿复,昊天罔极,恨不获即从夫人于九原。
夫人自先公登朝,由安人四迁为淑人
先公执政,迁永嘉同安郡夫人
入相,迁和国、福国夫人。
少保,进益国夫人
雍国、唐国夫人。
少傅少师及两遇郊祀,夫人皆当进封,则深以满盈为戒,再三抑而不奏,凡辞避大国者又四焉。
以寔等累遇大礼,四封益国太夫人,该庆寿、登极恩,又两封雍国太夫人
庆元六年明堂,迁魏国太夫人
五子:长曰寔,朝请大夫、新提举福建路市舶
次曰守,奉直大夫、新提举荆湖南路常平茶盐公事;
次曰定,承事郎,早卒;
次曰宓,奉议郎、新主管南外睦宗院
次曰宣,宣教郎
四女,长适进士黄洧,次适秘书省著作郎郑鉴,再适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罗点,次适朝奉郎通判福州梁亿,皆先卒;
次适迪功郎、新福州古田主簿龚日孜。
孙男六人,曰垕,承奉郎、监临安府楼店务
曰址,承事郎、监泉州南安县盐税,先卒;
曰塾,承务郎
曰坦,宣义郎
曰圭,承务郎
曰增,承务郎
孙女七人,长适文林郎、新知汀州武平县赵善绰,次适迪功郎建宁府瓯宁县李󲦤,次适迪功郎、新隆兴府南昌县主簿郑爚,次适迪功郎、新监行在太平惠民和剂局林致祥,馀在室。
曾孙男曰𤧃、曰珽,皆将仕郎
曾孙女四人,尚幼。
日月有期,将以六月六日甲申迁夫人柩于龙没山妙寂院,以嘉泰二年六月十二日甲申祔于正献公之茔。
诸孤相与追记夫人行实,请铭于当世立言之君子,以传不朽。
嘉泰元年四月癸未,孤哀子寔等泣血谨述。
絜斋仓使袁都官归班 南宋 · 赵汝燧
六辔按部朝出关,邮铃插羽夜趣还。
诏字天飞紫泥湿,一点郎星归拱北
乡来翻动大壑鱼,致君尧舜真须臾。
金瓯未启请麾去,旋颁汉节登范车。
先生有道出洙泗,派分象山洛水
振铎重席阐圣传,此心之外无二理。
先生有才辈伊周,胸襟百万森戈矛。
新亭肯作楚囚泣,誓楫一念清神州。
此行岂但再握,讲帷欠公熙帝学。
火城照空沙堤新,堂印押班运筹幄。
絜斋墙仞世龙门,瓣香夙昔钻仰心,邑债一了即归耕。
但当拭目天上新经纶,日与渔樵击壤歌太平(自注:巡部出门,除命恰到。)
朱择善 南宋 · 真德秀
 出处:全宋文卷七一六七、《西山文集》卷二七、《南宋文录录》卷一六
自余归卧西山之草庐,掩关谢客,足不宾门之域者,将期年于兹矣。
居一日,乌程朱君来谒,以书先焉。
余视之,辞义卓然,意气甚伟,亟延入与语,问其族出与素所师友,则丞相忠靖之孙,且尝游于絜斋袁先生之门者也。
酒数行,作而言曰:「仆之始学也,闻诚意正心之说,以为直易易耳。
从事于此固已有年,而一临利害之境,则自私之念峥嵘乎其中,有不可遏者,夫然后知其为匪易也。
君将何以教我,使免于是邪」?
予曰:昔人不云乎?
「君以为难则易将至矣」。
惟吾子前日之易也,是以一念之忽而去道远焉,今而难之,是子进德之机也。
虽然,予尝闻之君子,盖学问之道有三,曰省察也,克治也,存养也。
是三者不容有一阙也。
夫学之治心者,犹其治疾然。
省察焉者,视脉而知疾也;
克治焉者,用药以去病也;
而存养者,则又调虞爱护,以杜未形之疾者也。
今吾子于私意之萌能察而知之,其亦可谓善学者矣。
然知私意之为害而未能勇以去之,是知疾之所由生而惮于药之治者也。
昔者颜子问仁于夫子,夫子以克己告之。
克云者,战胜攻取之谓,而非悠悠玩愒之可言也。
吾子诚欲绝其私意之萌,盍亦感励奋发,如去蟊贼,如殄寇雠,毋徒恃其知而已也。
《书》曰「若药弗瞑眩,厥疾弗瘳」。
夫瞑眩,所以愈疾,疾愈矣然后和平之剂施焉,此存养之功所以必继于克治之后也。
然则亦有其要乎?
曰:敬为要。
敬何所自始?
曰:自戒惧谨独始。
子归取圣贤之书而熟复之,当有以知余言之非谬也。
然余之于学,亦所谓知之而弗能允蹈者也,斯言也,岂独以励吾子,盖因以自励云。
絜斋先生训语 南宋 · 真德秀
 出处:全宋文卷七一七二、《西山文集》卷三五、《西山题跋》卷二
絜斋先生袁公道德文学庆历元祐间人也。
某以年家子初拜侍于富沙,嘉定同朝,始获亲炙。
某之庸鄙,于道未有所闻,先生独以为可教。
方某数论时事,人多诮其阔疏,先生见辄嘉奖。
甲戌外补,辱为序言以赠,称其知有国不知有家,知有天下安危不知有己䜣戚。
始出关,夜宿南山之招提,诘旦甫辨色,吏击门以告曰:「袁司业至矣」!
亟披衣迎拜,曰:「先生何出之蚤耶」?
先生曰:「此何时,而安寝也」!
坐论世事,至于涕流。
先生盛心,昭揭日月,今犹赫赫也。
方是时,某年壮气锐,举措有不合于道者先生直切切规警焉。
其后闻某颇自约敕,辄对客谈道之,今傅君正夫所录训语,盖有一二为某发者。
然自招提之别暨于先生没,盖十有二年,迄不得再见。
岁月侵寻,学弗加益,悠悠长道,未知所穷,常恐有负先生期许之意。
追念畴昔,为之怆然,叹九原之不可作,用谨志于训语之末云。
显谟阁学士致仕赠龙图阁学士开府袁公行状 南宋 · 真德秀
 出处:全宋文卷七一八八
本贯庆元府鄞县
曾祖灼,左朝议大夫尚书仓部郎中
妣石氏,封恭人
祖悃,赠朝奉郎
妣林氏,赠安人
父文,赠通议大夫
妣戴氏,赠淑人
公讳燮,字和叔姓袁氏
其先出有虞妫姓,春秋时陈大夫涛涂始见于经。
两汉之世,最称贤者曰博士固、司徒安。
晋、宋迄唐,人物相望。
至我朝而四明袁氏浸显,其谱录可考者,府君谧,生本州助教志,志生赠大中大夫斐,斐生左朝奉大夫、知处州、赠光禄大夫毂,博极群书,登嘉祐第,尝通判杭州苏文忠公为守,谭论赓酬,相得欢甚,公之高大父也。
袁氏世学,源流于此。
仓部登元祐第,尝守婺。
时蔡氏颛国,其党曹宗者横于一州,仓部以法诛之。
入对徽皇,以清心省事、安不忘危为献。
朝奉通议,皆以笃厚醇实称于乡。
戴淑人亦博览图史,如古烈女,生四子,公其仲也。
公端粹专静,得之于天。
生数月,乳媪寘槃水其前,玩视终晷,夜卧常醒然达旦。
五六岁读书,数过辄成诵。
少长,读东汉《党锢传》,拊编太息,以名节自期。
乾道初,入太学陆先生九龄学录公望德容睟盎,肃然起敬,亟亲炙之。
同里之贤如沈公焕、杨公简、舒公璘,亦皆聚于学,朝夕以道义相切磨,器业日益充大。
平居庄敬自持,为同舍所严惮。
暨升前廊,范物以躬,处事有法,士益推服。
淳熙辛丑,第进士
孝宗在御久,责治切,有劝公对策宜谓「大体已正,当坚忍以俟其成」,公不谓然,直以意对,具言大体未正与所当更张者,以是仅得丙科,而言坚忍者竟为举首。
公以合选当得教官丞相史忠定公勉以姑为一尉,遂注江阴
是岁,忠定荐士十有五人,公在选中,有旨审察。
公曰始仕而召可乎,迟次累年,授生徒以供菽水。
江阴故两尉,弓兵合二百人,后独置一尉,弓兵亦多虚额。
公至尽补之,葺亭教射,躬自按阅,其勇锐善缉盗者,遇之加优,盗辄立获。
初,弓兵散处闾巷,至是始为营,纪律肃整如军伍。
尉舍旁有黄田港,民居素稠密,公以保伍法部分之,因寓兵政。
浙西大饥,提举常平罗公点妙选僚吏分任振恤事,而就以江阴属公。
公谓经理田野之政自一保始,每保画一图,凡田畴、山水、道路、桥梁、寺观之属,靡不登载,而以民居分布其间,某治某业,丁口老幼凡几,悉附见之。
合诸保为一都之图,合诸都为一乡之图,又合诸乡为一县之图,可以正疆界,可以稽户口,可以起徒役,可以备奸偷,凡按征发争讼追胥之事,披图一见可决。
在田野为保社,在军旅为伍法,韩信多多益办,用是故也。
公首以此为荒政之要,由是民被实惠,而欺伪者无所容。
讫事,罗公荐于朝,有旨升擢,又循两资。
终更入都,周丞相谓「当处公班列,少须三月,其可」?
公曰:「迟迟以待内除,非吾志也,且亲老得便养足矣」。
即就沿海制属以归。
绍熙初,众正在廷,而公连遭内外艰,未及用。
宁宗嗣位,始以太学正召,然侍讲朱公及诸名儒已次第去国矣。
未几,赵丞相罢,公知必不为时所容,然犹晨入学延见生徒,商确理道。
或谓诸生多上书议斥时事,不当诱进,公不为变,迄以此论罢,自是伪学之禁兴而正人无容足地矣。
公贫甚,退处泰然,久之得浙东帅属,再为福建常平属官。
尝言职分无大小,皆当自竭,非求人知。
滞讼如山,穷日夜翻阅,凡所予夺,无再愬者。
改秩通判赣州,未上,会开禧边事作,两淮大震扰。
公谓海道山东,宜谨备,而内地盗贼尤不可不务防。
赵尚书善坚帅沿海,请公摄参议官,后帅傅公伯成因之。
公为言备禦大略及团结乡兵事宜,傅公壹以相属。
公周视属邑,所至按阅,井井有伦。
嘉定初元,天子诛权臣,尽起当世鸿硕,召公宗正簿、枢密院编修官权考功郎,迁丞奉常
时诸贤虽收召而鲠直者罕见亲,二年,因对言曰:「陛下履位之初,委任贤相,正士鳞集于朝,人情翕然,以为太平可致,而欲窃威权者从旁睨之。
彭龟年逆知其必乱天下,因对显言其奸,陛下竦然开纳。
龟年继以罪去,而权臣根据自若,群邪和之,排斥善类,积而至于无故兴师,几危社稷。
向若陛下笃信龟年,折于萌蘖之初,岂至是哉?
正人端士,今不为乏,惟陛下所用耳。
《书》曰『有言逆于汝心,必求诸道』,往者龟年所进,合于道之言也,今日复有指陈阙失尽心无隐者,即龟年之言也。
陛下追思龟年,盖尝临朝太息,曰『斯人犹在,必大用之』,固已深知龟年之忠矣。
陛下此时之心,即二帝三王敬贤纳谏之心也。
常存此心,急闻剀切之言,崇奖朴直之士,若龟年之效忠者,接踵而至矣。
龟年虽没,众龟年继进,何忧天下之不治哉」?
是岁都民艰食,公又言:「古者制国用,量入为出,今当饥馑艰危之时,惟有裁节冗费,自乘舆服御至百司庶府,无所不节,以为施惠之具,或可以济」。
又论军兵虚籍,宜用孝宗邵宏渊故事,凡军帅有能以奸蠹来上者褒宠之,不然者摈绌之,军费省则民食宽矣。
因言用度当节,或恐有伤国体,然民者邦之本,以邦本之故少亏国体,未害也。
上皆嘉纳之,而公请外甚力。
江州,属岁不登,公请于朝,贷桩管钱九万缗为籴本,告籴旁郡,计口以粜,循环相因,市直顿平。
郡仰征税以给,公谓薄征所以来商旅,益损税额,择僚吏以董之,舳舻相衔,无苛取,无濡留,至者大悦。
又谓《周官》币馀居九赋之末,亦足用一端也,于是窒渗漏,稽馀羡,用赖无乏。
郡治有亭,扁以节爱。
凡非奉禀之正者皆不取,简燕游,削交馈,至事关风教惠养则汲汲为之,大学官,创福田院。
居再岁,略计经用之馀缗钱犹二十七万,郡当大江之冲而城堞不治,因请悉举为版筑费,报可。
朝廷患楮多钱少,令淞江八郡通用铁钱。
敕榜下九江,公曰:此令一出,铜钱将益闭藏,姑缓揭榜,将力言之。
俄闻金陵以铁钱二当铜钱一,咸谓不便,而朝廷亦弗果行,人服公之先见。
公每谓牧守兼兵民之寄,训习师旅,所不可后。
种世衡教射法可行,始至大阅,以银为的,中者给之,竟日无一焉。
乃合卒伍,时按试,第其能以赏,自是中者如栉,破的常数十。
峒寇鸱张,上命副都统刘元鼎提兵讨捕。
公问何以平贼,元鼎锐欲殄灭,而实无必胜策。
公告之曰:诸峒崖谷峻险,若轻入其阻,未易得志,不如以重兵压之,勿与争锋而待其弊。
元鼎从公言,按兵南安,不与贼角,来则禦之,而贼果降。
提举江西常平,权隆兴府事,会朝廷新易楮币,分遣中都官出使诸道,察不如诏者。
帅守奉承过当,稍损厥直者即寘于辟。
公知上意本以救弊而非欲毒民,因王君棐衔命至,为请言之。
后两月至临川,则闻官吏竞为发擿,黥流之罪日报,公叹曰:「吾可不为明主一言乎」!
即上章,具论「官吏以刻核之心,行苛暴之政,刑罚不中,民无所措手足,邦本朘削,深为国家忧,愿诏监司郡守,奉行宽大」。
俄以都官郎召,时更化六年,而颓纲未举,宿弊犹在,上方恭己仰成,公言:「古者大有为之君,所以根源治道者,一言以蔽之,曰此心之精神而已。
心之精神,洞彻无间,九州四海,靡所不烛。
故《书》曰『光被四表,格于上下』,又曰『帝光天之下』,二帝之精神也;
曰『明明我祖,万邦之君』,『德日新』,『宣重光』,三王之精神也。
二帝三王,终日乾乾,自强不息,故能全此精神,照临天下,至于今仰之。
陛下虽有仁心仁闻,而大有为之效未著,愿毋以宽裕温柔自必,以发强刚毅相济。
朝夕警策,不敢荒宁,以磨励其精神;
监观古昔,延访英髦,以发挥其精神。
日进而不止,常明而不昏,则流行发见,莫非精神矣。
昔我艺祖当寓县分裂之际,整顿乾坤,如再开辟。
《诗》曰『周虽旧邦,其命维新』,新者,精神之谓也。
愿陛下以艺祖为法,则我宋之惟新,亦当常如创业之初」。
言帝王不可不勤于访问,上首肯再三,且言「问则明」。
司封郎官,因对言曰:「臣昨劝陛下勤于好问,而圣训有曰『问则明』。
退与朝士言,莫不称叹。
而侧听十旬,陛下之端拱渊默犹昔也,臣窃惑焉。
知如是而明,则当知反是而闇,明则辉光旁烛,无所不通,闇则是非得失,懵然不辨。
或以为人主一言之失,史官书之,天下议之,问而不当,不如勿问。
臣谓不然,自古帝王之言岂能无失,惟得贤臣,开陈正救,归于至善而已,岂可畏人之讥议而终于不问哉」!
国史编修实录检讨官。
明年春,迁秘书少监,兼司业
,进祭酒
,除秘书监,仍兼祭酒
公谓迩年士气不振,皆由本心无所兴起,而尸教养者有摧沮无开导,以故日就颓靡,每延见诸生,必迪以反躬切己之学。
常病世之学者徒知袭先儒绪言,通遗经训释,而未能自得于心,不足以为学。
吾心即道,不假外求,忠信笃实,是为道本。
闻者竦然有得,士气日以激昂,上焉者可与语斯道之本源,次亦不失为谨敕士。
至国有大议,叩阍投匦,争献所闻,始无负于天子之教育矣。
禁中银器失,上不忍坐主者,命以锡易之,公言:「陛下圣德如此而治效未著,以臣管见,或者君人之大节犹有可议者欤!
《易》曰『大哉乾元,万物资始』,《语》曰『大哉尧之为君』,是故君子大之为贵。
《孟子》曰:『古之人所以大过人者无他焉,善推其所为而已』。
惟陛下恢洪志气,毋自菲薄,以成大功」。
时鞑虏甚强,金势日蹙,我朝屡遣使不得通,公言:「战守无二道,威声雄略,可以决战而后可以固守。
谢安相晋,未尝轻用兵也,秦师垂至,桓冲以根本为忧,遣兵入卫,却之曰:『朝廷处分已定,甲兵无阙』。
味『已定无阙』之语,则知讲之有素,备之非一日矣。
愿陛下亟图之」。
九年春正月,兼崇政殿说书,因对条陈四事,其一曰:「在《易》之《乾》,『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宜健而弱,非天德也,故君德弱则不进,纪纲弱则不张,法度弱则不修,号令弱则不行,治内而弱则中国不尊,治外而弱则夷狄不慑。
女真将亡,无愚智皆知之,陛下爱惜生灵,遵养时晦,似未失也,而揣摩迎合之徒,遂欲茍于无事,有言不可者,则诋之曰:『是欲用兵耳』!
加以是名,时所甚讳,则不敢复言。
而不知我能自奋则不战而屈人兵,我不自强而示人以弱,则适以召兵,安能息兵?
鞑靼、夏人,自昔雄盛,新兴诸豪,兵力亦强,皆知中国之弱,日夜垂涎,伺隙而作,窃恐兵端浸起而祸患未易平也。
陛下可不法天行健,磨励精神,破庸人之论,以强中国之势」?
其二谓:「赏刑二柄,不原乎天,则朝纲弛而国势陵,愿大明公道,以救其弊」。
其三谓:「旱蝗相仍,民大饥困,而长民之吏虑蠲放太多,罕以实告,故饥民不可胜计,而惠施不能遍及。
晋之李雄、李特,初起不过流民,寖盛乃能据蜀。
监观往事,可为寒心。
我朝内帑之储本为凶荒备,所宜止绝它费,专以赈饥为急」。
其四谓:「广谋从众则合天心。
侍从之臣,所以资献纳之益也,日近清光而不闻有所咨访。
通进一司,所以达庶僚之言也,虚名仅存而不闻有所规箴。
则是朝廷之举事,实未尝与天下共之也。
自今事关利病,皆当广咨博访,是为至公,是为天心。
行此四者,易于转圜,而臣犹虑未能尽行者,謟谀之风未息而蒙蔽之患方深。
孔子曰『远佞人,佞人殆』,而孟轲亦曰『与谗谄面谀之人居,国欲治得乎』?
、观、政、宣之际,此徒寔繁,所以靖康之祸,至大至酷,今日所当深戒」。
又言:「向者女真甚强,中国不逮,所以受祸。
今之鞑靼犹女真初兴时」。
上曰:「亦闻鞑靼强盛」。
公遂言:「今日未皇他务,且须咨访臣下,但能行此一事,其效立见。
陛下即位之初,群臣多闻玉音,自为韩侂胄所误,惟恐有错,所以咨访甚少」。
上曰:「错不妨乎」?
对曰:「古人称献可替否,若皆无错,则惟有献可,无否之可替矣」。
上曰:「予违汝弼,汝无面从,专赖臣下正救」。
十一月权礼部侍郎,升同修国史实录院修撰,进侍讲,犹兼祭酒
公谓人臣以经谊辅导人主,非徒诵说而已,因讲《诗》二《南》,于先王正始之本、后妃辅佐之道,所以自身而家、自家而天下者,敷演厥旨,深寓规儆之意,至列国变风有关乎君德治道者,亦委曲开陈,托其义以讽。
十年夏四月,霖雨不已,公言「善为天下者,当使阳制阴,不当使阴干阳。
今淫雨为灾,兼旬未止,此阴盛阳微之證也。
一二年来,正论渐微,正涂渐梗,贤者洁身而去,谄谀缄默以顺为正者尚多有之,岂天意哉!
蠢尔残虏,敢犯王略,皆由君子道消,所以召侮如此。
陛下必欲国势恢张,亦惟择夫刚毅正直、不肯诡随、公论之所属而沈伏于下僚、栖迟于远外者,拔举而尊礼之,则精神立变,谁敢侮之」!
虏失燕,徙居于汴,来索岁币,未予辄举兵寇边。
或欲以攒年岁币输之,公谓果出此,不可以为国矣,请对,具言所以不可与状。
又谓:「用兵一事,虽治世不能免,以言兵为讳,以安居为乐,变生不虞,无以禦之,为计疏矣。
自北方扰攘,流民欲归附者甚众,皆拒绝之,有至于杀戮多者,流民之怨,深入骨髓,安知虏不能激怒之使雠我乎!
自古善用兵者,攻其所必救。
彼扰吾边疆,而吾举兵北向,欲捣其虚,必解而去,从而蹑之,腹背受敌,此制胜之奇策也。
不知出此,而战于境内,兵气不扬矣,又安能决胜乎」?
上曰:「开禧我先用兵,彼直而我曲,今日虏人叛盟,我直而彼曲」。
公对曰:「今日之事,要在陛下刚明果断,振作士气」。
上然之。
公复言岁币不可与,上曰:「却可以此赏有功」。
七月,请对,论今之刑政未明者四事:「国不自重,以人而重。
忠良布列,重于九鼎;
奸谀并进,轻于鸿毛。
今自更化以来,非才不用,而国势浸弱,戎心遂启者,则以所用之才非真才耳。
似奋发而实怯懦也,似多能而实寡陋也,不皇皇于仁义而汲汲于荣禄也。
己不自重,又岂能为国重乎?
国人不服,又岂能服夷狄乎?
今之儒帅固有德望巍然、举世推重者,分阃泸南,未为不用,而地非切要,不足以观其施设。
今之忠贤亦有慷慨论事、名闻夷狄者,宜还天朝,增重国势,而远守支郡,未究所长,舍莫邪而用铅刀,弃周鼎而宝康,是非颠倒,何以立国!
今日民困甚矣,重以贪吏,政以贿成,监司牧守,更相馈遗,习以成风,于是昔之优裕者今凋弊矣,昔之欢乐者今愁叹矣。
行都之建垂九十年,生齿虽蕃,衣食未裕。
盖自楮币更新,而蓄财之多者顿耗;
盐筴屡变,而藏钞之久者遽贫。
频年水旱,民无馀赀,物货积滞,商旅不行,故大家困竭而小民焦熬,市井萧条而官府匮乏,势所必至。
京辇之下,人心不宁,殆孔子所谓『吾恐季孙之忧不在颛臾,而在萧墙之内也』。
朝廷举措,人所观瞻,罪当重而辄轻之,禁当严而辄弛之,皆非至公无私之道。
开禧用兵,一时将帅捍患守城者不为无劳,事平之后,乃以廉谨责之,岂汉家宥李广利、赦陈汤之意!
夫政刑茍明,强大之邻不足畏;
刑政不明,微弱之虏不可忽」。
又谓当今之计,当以渐图之。
因举伍员图以敝楚者与李泌困贼之谋、王抃开边之策为上言,谓三人者皆欲先困之而后取其功,虽若少缓,而十全无失,乃所以为速。
十一月,又请对,言:「小大之臣,咸怀忠良,则朝廷之势尊;
邪正杂揉,忠谗并进,则人主之势孤。
今在廷之臣,惟靡曼是娱,惟珍奇是好,淫侈高,燕乐无节,同堂合席,不闻箴规,赤心谋国者果如是乎?
贤才之于国,犹禦寒之衣裘,养生之谷粟,汲引善类,无间亲疏,所以报国也。
今推贤扬善,固不为乏,而挟私害正者,乃或有之。
合于己则掩覆其大过,异于己则指擿其小疵,毁誉发于私情,而真才不得展布,赤心谋国者岂其然乎?
星象屡变,其占为兵,甚可畏也,而不以为忧;
帝城之近,剽掠公行,非小故也,而不以为怪;
旱蝗之后,征科如故,残民之大者,而不以为非。
导谀贡佞,媮合茍容,以梯宠禄,又岂赤心谋国者乎?
植私者众,赤心者寡,人主少所凭仗,其何以重朝廷乎」!
又言王辛光州之胜可谓奇功,而行赏差薄。
上曰:「赏岂可薄,薄则无以激励后人」。
公又言:「自昔备禦夷狄不过防秋,今则无时不至,如四月光州是也」。
上曰:「春夏亦不可不防」。
公言:「陛下但能选用赤心谋国之臣布满朝列,日闻忠言,朝无阙政,夷狄自然率服」。
上曰:「卿言甚当」。
又言:「陛下垂意宰属,精选才士以充之,然政事不胜其多,而宰属至于数人,耳目不能遍察,思虑不能周知,急则卤莽,缓则壅滞,甚非所以弥缝宰辅也。
愿诏大臣增置掾属,广求贤俊秉心公正者为之,则所补多矣」。
十一年正月,天大雷电,继以飞雪,公言:「雷乃发声,蛰虫启户,著于《月令》之仲春,今先期而发,已非其时矣。
雷阳也,中国亦阳也;
雪阴也,夷狄亦阴也。
而雪,未为害也,而作于雷震之馀,阳已发舒而阴忽用事,有夷狄侵侮中国之象,岂小故哉?
盖自残虏窜伏汴都,陛下不忍遽绝,仍与通好,遗黎归附者拒而不纳,故此曹惟我是怨,而残虏亦以我为怯,纠合群怨,致死于我。
陛下履至尊之位,而见轻于垂亡之虏,辱莫大焉,其可以不奋发乎?
《书》曰『元首起哉』,起也者,奋发之谓也,元首奋发则国人莫不奋发矣。
深惩既往之失,图维日新之功,恢张纲纪,振起颓惰,以伸中国之威,破夷狄之胆,此所谓奋发也。
雷雪之变,人皆以为阴盛阳衰所致,此皇天启佑上圣,欲以刚济柔,而成以阳济阴之功也,陛下可不仰体天意乎」?
二月,真除礼侍,兼侍读
金虏侵轶西陲,公进对,言蜀利害甚悉,大略欲开示大信,以结并边忠义之人,俾为吾用,则敌不能支。
又谓:「曩时戎虏去中国远,粮运难继,故和可以久。
今假息之地,密迩于我,利茍在焉,岂其顾盟?
汴地四平,难以立国,欲夺我险要为驻足之地。
昔侵浮光襄汉,骎骎至蜀,观其志非专为岁赐也。
且所以欲和者,图省费尔。
往年四月聘使之还,甫入吾境,而犯顺之虏亦以是日入,难如此,和可恃乎?
戍可撤乎?
忠义之人与虏为仇,彼方仇之,我则和之,大拂其情,倒戈反噬,谁与禦之?
堂堂中国,卑词厚币,谨奉垂亡之虏,自示削弱,谁不侮之?
自古立国,固有终不与虏和者,石勒来聘,晋焚其币,何独今日必欲通好乎?
财用未足,兵力未强,以通和为戒,若非体国者。
究其实而言,求和自我,不保其往,将有无穷之悔。
绝不通和,事虽难办,是乃久安之策」。
上曰:「卿可谓忠直矣」。
十二年冬,时雪虽应,俄顷即止,公谓:「此《洪范》庶徵所谓『豫常燠若』者也。
陛下蚤朝宴罢,不殉货色,不盘游田,无逸豫之失而有逸豫之灾,其故何欤?
以臣观之,有所逸豫者,非必货色游畋之谓,边烽未息,戎事方殷,而优游恬愉,若四方无虞之日,真才未用,宿弊未革,浸浸焉入于颓弊之域,即所谓逸豫也」。
因言「时雪未降,惟陛下竭诚感假,庶几亟回天意」。
上曰:「朕日在禁中致祷」。
公言:「古人应天以实,须要修明政事,登进忠良,屏去邪佞,此乃应天之实」。
又请以内帑付外庭,俾任钩考之责。
未几,复对论蜀关外事宜,曰:「今春虏犯兴元,历金洋,以至大安,我师剿之,威声震矣。
然犬羊巧于窥觇,万一乘我少懈,夺我江源,顺流而下,不可不虑也。
夫藩篱严密,彼得以窥我?
根本坚壮,彼得以摇我」?
因言蜀之急务六,欲复阶、成、和、凤之保障,搜扬巴蜀之人才,优大战功之赏,与夫教民兵,防蛮患,纾民力,条数甚悉。
且谓:「艺祖得蜀甚难,今可不思所以保蜀之策?
人谓国事之可忧者莫如蜀,外障之难防者亦莫如蜀,何者?
其地至远也。
有才而无识者不可以为蜀帅,有勇而无谋者亦不可以为蜀帅,何者?
其任至重也」。
奏毕,反复再三。
上曰:「可见卿忠诚爱君」。
公进读《高宗宝训》,推演甚详,而上亦玉音屡发。
其尤大者,则因论进退人才之公,上曰:「天大地大道大,王亦大,惟其至公,所以为大」。
论赏罚适中,上曰:「柔而不中,则为姑息;
刚而不中,则为霸道。
刚柔皆得其中,则为王道」。
赵鼎吕颐浩过失,而上则曰:「此所谓言及乘舆则天子改容,事关廊庙则宰相待罪」。
又云:「上下之情交通则为泰,不交通则为否,若台谏不言,何由得知」?
论择宰相,而上则曰:「人主择宰相宰相择百官,为治之要道也。
主好要则百事详,主好详则百事荒」。
其后读《续帝学》,至司马康讲《洪范》三德,哲宗问「只此三德,为更有德」?
起居舍人王岩叟请书于册,以示万世。
公言:「哲宗发问,不过两言,而当时贤臣其喜如此,以此知帝王之学要在发问」。
上曰:「问则明,不问徒然无益于事」。
又读至上官均言好学好问,公言:「人主岂可不好问?
不好问则群臣之邪正、政事之得失必不能尽知」。
说书柴中行亦奏:「须观所问之人邪正」。
公言:「但观其所言为己乎,为国乎,则邪正辨矣」。
上曰:「若为一身计,便是小人」。
又读至讲读官旧皆有讲义,中间侍读独废,程瑀随事著明其说,公言:「臣所以每遇进读必从而敷陈之,此乃法程瑀所以事高宗者」。
上曰:「若只读一遍何益」?
公之意以为儒臣进读,当兼之以陈说,人主务学,当参之以好问,故恳恳言之,而上亦应答如响,启沃之助,于是为多。
公德量恢洪,充以涵养,尝言伊川程公称明道先生,视其色接物如春阳之温,听其言入人如时雨之润,为善形容有德者气象。
平居待物,粹和之气可挹。
至立朝论事,则义形于色,凛不可回,一时正论,赖以宗主,而同列始有侧目者矣。
雠虏垂亡,聘使屡返,非我绝好,彼自内讧,公谓岁币不必与,议者以为当与;
困兽跳梁,屡蹂边鄙,彼自为寇,非我兴戎,公谓战守不可弛,而议者以为当和。
孜孜献纳,有言必尽,近臣之职,所当尔也,而目曰多事;
侃侃守正,不阿时好,平生之节,不可屈也,而指为好名。
公丐归至八九上,迄不之许,会三学诸生伏阙上疏,斥主和者之非,既而全台论列,乃并公以罢,十二年六月也。
太学诸生三百馀人祖饯都门外,且赋诗以别。
公曰:「乾道变化,各正性命,雷雨作解,草木甲拆,此吾志也,以直得名,岂其心哉」!
明年,除宝谟阁待制提举鸿庆宫,起知温州,辞,升直学士,皆奉祠如初。
明年春,疾大作,而神观精明,著述弗倦。
或劝公宜少休者,公曰:「吾以此为笙镛筦磬,不知其劳也」。
八月庚寅,犹窜足近作。
疾革矣,医来必正衣冠以见。
癸巳,薨于正寝。
公受知宁皇,终始简记,薨之三日,宁皇亦弃天下,呜呼痛哉!
公官自改秩十二迁为太中大夫,爵自鄞县再进为伯,食邑三百户九百户
今上御极,升显谟阁学士,加秩二等致仕。
遗奏闻,赠龙图阁学士光禄大夫,官其后如格,赙银绢皆再百。
自诸老沦谢,天下之士视公出处以为轻重,及是闻者莫不伤衋,太学诸生相率为位于西湖昭庆寺以哭,四方之来奠者其辞皆哀。
学者称公不以爵氏,而曰絜斋先生云。
宝庆三年,上有事南郊,以二子登朝,赠金紫光禄大夫
绍定三年明堂恩,赠开府仪同三司
象山先生阐明大道,揭以示人,曰「学问之要,得其本心而已,心之本真未尝不善,有不善者,非其初然也」。
公始遇之都城,一见即指本心洞彻通贯,警策之言,字字切己,公神悟心服,遂师事焉。
研精覃思,有所未合,不敢自信。
居一日,豁然大明,因笔于书曰:「以心求道,万别千差;
通体吾道,道不在他」。
此公自得之实也。
慈湖杨公与公同师,造道亦同,而每称公之觉为不可及。
其见诸言论,则曰:「人生天地间,所以超然独贵于物者,以是心尔。
心者人之大本也,此心存则虽贱而可贵,不存则虽贵而可贱」。
又曰:「大哉心乎!
与天地一本,精思以得之,兢业以守之,则与天地相似」。
又曰:「直者天德,人所以生也,本心之良,未尝不直,回曲缭绕,不胜其多端者,非本然也」。
其告君以此,其教学者亦以此。
某之漕江左也,公赠以言,谓:「《中庸》曰『天地之道,可一言而尽也,其为物不贰,则其生物不测』。
《大雅》曰『上帝临汝,无贰尔心』。
惟此大本,不必他求,卓然不贰,万善咸具,古人所以兢兢业业不敢少懈者,惧其贰也」。
至为作《忠宣堂记》,则曰:「心本不偏,制行而原于心,斯不偏矣」。
凡此皆所以推明本心之善也。
又尝言:「道不远人,本心即道。
知其道之如是,循而行之,可谓不差矣。
然未能为一,则犹有间也。
执柯伐柯,睨而视之,犹以为远,谓其未能无间,则虽近犹远尔。
惟夫全体浑融,了无间隔,则善之至也」。
又曰:「吾道一以贯之,非吾以一贯之也。
舜由仁义行,非行仁义,若致力以行之,则犹与仁义为二也」。
其言益精切矣。
虽然,公非茍知而已也,少而任道,晚益自力。
其致远也,万里之途,跬步未至,不敢以遂休也。
其任重也,万钧之负,铢两弗逮,不肯以遽已也。
闳其量必欲如沧海之涵浸,粹其行必欲如璠玙之光洁。
尝言「人心至神,翳之以欲则不神矣」,故其修身以寡欲为主,勇猛奋励,痛自惩窒。
又谓:「人之欲无穷,必求所以满其欲,非道而取,何所不至,养小丧大,沦胥不仁不义之域,岂不哀哉」!
晚于所居为楼,名以「是亦」,曰:「直不高大尔,是亦楼也」。
以至山石、花木、衣服、饮食、货财、隶役,亦莫不然。
至于宦情亦薄,曰:「直不高显尔,是亦仕也。
凡身外之物,皆可以寡求而易足,惟此身与天地并,广大高明,我固有之,朝夕磨励,必欲追古人而与俱。
若徒侪于凡庸,而曰是亦人尔,则吾所不敢也」。
以此自警,且以诲子孙云。
公自少有志经济之业,每谓为学当以圣贤自期,仕宦当以将相自任,故其所讲明者,由体而用,莫不兼综,谓学不足以开物成务,则于儒者之职分为有阙。
自六艺百家与史氏所记,莫不反复䌷绎,而又求师取友以切磋讲究之。
东莱吕成公接中原文献之正传,公从之游,所得益富。
永嘉陈公傅良明旧章,达世变,公与从容考订,细大靡遗。
其志以扶持世道为己责,然自始学,于义利取舍之辨甚严。
尝读《论语》,至「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嘅然叹曰:「士之知所轻重当如是矣」!
辞受进退,惟义所在,金石弗渝。
方孽臣颛柄,天地闭塞,徊翔卑冗,不以为辱。
公道开明,群臣拔茹,致位禁近,不以为荣。
惓惓一心,惟王室生民是念。
事有不可,陈义固争,盖将尊君重朝而措天下于大宁也。
道不果行,赍志以殁,然其所立固已伟然为万夫之特矣。
曾子所谓「仁以为己任,死而后已」,孟子「居广居,立正位,行大道」者,于公见之。
公之事亲如天,事君亦如天,由其本心昭明,随事著见,有一无二。
亲虽没,敬奉遗体,举足不忘,无适而非亲也。
身虽退,心在阙庭,一饭不置,无适而非君也。
于昆弟友爱尤笃,弟槱亦事公如严师。
从兄涛嗜学固穷,其亡也,为敛葬,嫁其孤女之未嫁者。
于宗族赒贫拯厄,备极其至。
于朋友忠而尽。
自为幕府,事其长敬以诚。
及在朝廷,每言君相同体,爱吾相者所以爱吾君也,故勤勤纳忠,宁有违怫而不忍蔽欺。
尝告之曰:「导谀虽可喜,未必非卖我者;
鲠言虽难听,异日乃真能不负者也」。
公赏鉴绝人,李正节诚之始见于鄞,倾盖如旧友。
嘉定初,李与丹阳刘君宰偕命召,公谓某曰:「此二人者,皆所谓有所不为者也」。
其后二公果皆如所许云。
少而嗜书,白首弗厌,凡圣贤大训切于己者,味之终身,夜则默诵,病亦吟讽。
讲道于家,以诸经《论》、《孟》大义警策学者,于《书》、《礼记》论说尤详,其所成就后学甚众。
博观群籍,取其切用者会粹成编。
谓法度之言自秦以前乃可矜式,故有《先秦古书》若干卷;
谓学士大夫不知兵,则武夫悍将得矜所长,而缓急无以应变,故有《兵略》若干卷;
谓祖宗成宪为人臣者所当讲究,故有《皇朝要录》若干卷。
其辞章根本至理,一言一句皆胸襟流出。
谓《语》、《孟》中无难通之辞、难晓之字,故凡所著不为奇𡽗刻峭语,而温纯条鬯,自不可及。
晚而好诗,尝赋进德堂诸篇,趣味幽远。
而于一卉木之芬馨、一羽毛之皓洁,辄寄兴焉,曰:吾之自修,当如是也。
此岂茍为赋咏者
奏议蔼然忠诚,读者感动。
铭志叙事有史法。
诸子裒其集若干卷,藏于家。
公之在宗正也,修《宁宗玉牒》,在枢庭修《经武要略》。
先时修书官类不经意,将进则取具临时。
公莅职即悉力编摩,后数岁乃进呈,大要多出公笔。
史院修《高宗宝训》,纪录过详,公删繁剪浮,见谓得体。
后修《孝宗宝训》,遂专以属公,退自仪曹,坐史馆辄终日,书垂成而公去。
议者又欲用司马温国编《通鉴》故事,俾以书局自随,或言国史出外有禁,乃止。
公娶边氏,进士友益之女,先公二十有一年卒,屡赠申国夫人,至性淑行,公所为墓志。
墓在鄞县某里某山之原,公薨遂合葬焉,某年某月某日也。
子男四:乔,某官,后若干年卒;
,某官;
甫,某官;
,某官。
女四(云云。),孙男五(云云。),始公尝言:「所贵乎世家者,非必七叶珥貂如汉金、张,八叶宰相如唐萧氏,名位虽崇而不能皆贤,何世之有?
若东都之袁、杨二氏,气脉联属,名德俱隆,则可谓世家矣。
吾之先世虽出处之不侔,然皆忠信正直,蔚有贤誉,其不谓之世家乎!
后嗣子孙,努力奋发,不自菲薄,必欲追前人而及之,亦足以为世家矣」。
平居训励诸子,率本此意。
肃首蹑世科,甫冠多士,公不以自喜,至其德业有进与当有可纪,则为加饭。
故士大夫言家法者,必袁氏为称首云。
某之与肃,同年进士也,视公寔丈人行,而于其德学则愿师焉。
嘉定中,再同朝,不鄙其愚,以为可教,故于嘉言善行多所亲觌。
岁在甲戌持节去朝,辱公访别于南山佛舍,语及国事,几于流涕。
公之盛心,昭揭天日,至今犹赫赫也。
公之葬,慈湖杨公寔为之铭,于公大节摩写尽矣,顾其孅微委折有未备者。
维公粹学伟行,为时儒宗,忠言至计,有补宗社,而爵命品秩又已应易铭之典,肃等将有请焉,谓某:盍为之状!
慨念畴昔,谊不得辞,虽笔研芜废,猥琐是惭,然不溢美,不失实,尚庶几公平昔之志。
谨状(《西山文集》卷四七。又见《经义考》卷八三,《宋忠定赵周王别录》卷一。)
乾:原脱,据右引补。
宋集英殿修撰王公墓志铭 南宋 · 真德秀
 出处:全宋文卷七一九七、《西山文集》卷四六
昔先皇帝初践阼,不自神圣,虚怀任人。
韩侂胄以戚畹出入禁中,倚御笔徙两谏官违己者,将阴窃国柄。
集英殿修撰王公时为学官,深忧之。
会有诏求直言,亟上封事,援吕公著、张舜民、李光凡三出台,而同列交章申救乞去,力言纪纲所系,忧在社稷,以冀上意寤感。
绍熙甲寅冬也。
侂胄自是专权,苏师旦复以人奴憸黠之尤,狐媚取旄钺,益张皇之,而韩之门薰灼矣。
群私人一律附和,独公在外不驰书侂胄,居中则名不上师旦宾谒,侃然无所回挠。
丙寅开边,公以郎面对,首陈用兵之祸有三可虑,乞宣谕大臣,不宜轻举。
又以不集议书诋侂胄,遂掇怒群小。
于是殿中侍御史徐楠上疏,牵姚愈前论公廷对扶植道学语,及附赵汝愚学官,与袁燮、孙元卿以道学溺士心,坐之资浅斥矣。
明年兵败狱起,殛师旦,窜邓友龙侂胄又伏诛,朝廷思公言,驿召。
入对,首论:「人主之权莫大于自用,而亦莫难于自用。
所谓难于自用者,以左右前后浸润肤受之不可堤防,而非以外朝献替缴駮论奏之且为侵夺也。
小人见人主听纳之专,纲维节奏,未易挠紊,则亦不敢萌干请之私矣」。
天子慊然,终不肯自用,史弥远遂以一相颛国。
会不雨,诏百官指陈阙失,公手疏历论时政,推本《洪范》「僭常旸若」之證,数罗日愿紏合为变,谓下人谋上;
虏修好增币而犹觖望,谓夷狄乱华;
内批数出,谓左右干政;
谏官无故出省,谓小人间君子,皆谓之僭。
一僭也,已足以致天变,而况兼有之哉!
宰相职在燮理阴阳,而不雨久,于汉法当策免,乞令弥远终丧,择公正无私者置左右,引王、吕、蔡、秦覆辙为戒。
东宫得副本观之,且咋舌危公,公自不以为忤。
张允济以阁门宣赞舍人权临安府钤辖,公谓此细事也,而用权臣例破祖宗制,不可,封还词头。
先是丞相语公,此中宫意,公不顾。
丞相复诘公,公正色曰:「宰相而逢宫禁意向,给舍宰相风旨,朝廷纪纲扫地矣」!
数日,徙起居舍人
自是外补,讫不复还国
某尝读公甲寅封事,及所手示己巳奏藁,竦然太息曰:汉汲长孺,本朝王元之其人也!
自公之言不行于庆元初,故侂胄误国,而天下一坏矣。
嘉定复不用公言,弥远得以行其私。
二十六年之间,斲国家元气殆尽,士大夫无复知愧耻,而全人希少。
至于今,民悴兵恣盗贼作,而戎狄侵侮,天下几于再坏。
端平更化,明天子方聚一世之才,并力作新之,而如人沈痼之疾,未可以一朝起也。
呜呼,公之言于是大验矣!
公讳介,字元石,世家于吴,后徙婺之金华
曾祖矩。
祖敏泰州助教
考嵩卿,通直郎,赠朝奉大夫
妣杜氏,赠太恭人
公以绍熙庚戌龙飞进士第三人及第,积阶自承事郎,以恩霈磨勘七转至朝奉大夫
历任佥书昭庆军节度判官,入为国子录太学博士
引亲嫌,通判绍兴府知邵武军
罢,奉祠
广德军丁大夫公忧,服除,知饶州
未上,再入为秘书郎度支郎官
罢,再奉祠
江淮荆浙福建广南路都大提点坑冶铸钱,召除侍左郎官,兼右司,兼太子舍人兵部郎官,兼权礼部郎官国子司业,兼太子侍讲,兼国史院编修实录院检讨国子祭酒,充金国贺生辰接送伴使,秘书监,兼太子右谕德宗正少卿,兼权中书舍人起居舍人,除右文殿修撰、知嘉兴府集英殿修撰、知襄阳府京西安抚,改知庆元府、兼沿海制置
以疾奉祠,遂致仕。
公之外赋政也,以化俗兴民、忧贫安富为先务,于刑惟恐伤人,于讼先教化而后争夺,于赋役度不可蠲者,期会于民行之,备水旱荒饥甚具,虽有不为菑。
持大体,不求显显名。
故在广德,民得为良民,士得为良士大夫。
公疾,阖郡为祷祠,曰无使我慈父去。
去而人怀之。
其治嘉兴也,如治广德,为庆元,又推而大之,减耗剩折价分三等,汰横江宿亳屯驻两指挥,罢生酒局,戢豪家据海岸渔盐之利,至今为便。
其在朝廷,每有大议论,大更革,大废黜,大灾异,推事建言,无顾忌心。
胄监,恶士急急声利,严规矩出入。
日进诸生堂上质问,或造诸斋扣击其进否,士风丕变。
蜀孙望之载父母万里来受业,公廪而教之,果擢上第。
徐邦宪、周端朝,公所拔取,皆为闻人。
在青闱,专意辅导,讲说琅琅,皇太子听不为疲。
春坊一日督官媒氏择配,公闻之,白庙堂,请选之故家,以正厥始。
尝闻宴张灯火,上书切谏,欲约宫僚分日宿直正救之。
又尝为接伴使,回奏两国通名而本朝不通讳,乞釐正以全典礼。
所见淮饥民剧盗,因一一白之,曰不可使吾君不闻也。
其任封驳,持法度,抑污吏阉人戚邸恩倖,不䤶怨。
又言二史不立前殿非是。
某尝闻先庙违豫,久不觐重华容,都人汹汹,公自霅川走书讽赵公汝愚,宗臣也,宜率百官守和宁门以俟六飞之动。
明年,率学官上疏,言「寿康年七十,亲挈神器而授之,陛下孝养可久阙乎」!
内涉宫壸,旁斥黄门
且言:「脱寿康郁郁,因此不安,一负此名,万善莫赎。
萧墙敌国,有一不轨,扶义而来,何以自解」?
未几重华天崩,力请视敛,以为自有天地未有无主之丧者,激切痛懑,人哀其言之忠。
又闻留正罢相之日,傅伯成既迁之时,正邪特未定,公奋然两言于上,曰进退大臣,不可无辞以示天下,深折阴邪窥觎之萌。
已而追数姚愈、沈继祖党奸罪状,惜四给事、一谏大夫以言事沓去,荐詹阜民、李燔、刘宰俱可以录用,人又称公于贤不肖甚别白也
此公之事,某所见闻而缙绅间以为难能者,使公仕得其时,不再与权奸接迹,将尽发所学以著之用,有益于国岂浅浅哉,可叹也已!
盖公性孝忠,始受学于东莱吕成公,接中原文献,再娶郑夫人,其考知枢密院益国公侨,实婿端明殿学士汪公应辰,又探两丈人问学源委,其本末统纪,绳绳如一贯。
始对大廷,危言正论,卑晁错、公孙洪不道,而蹇蹇然有刘蕡风烈,光宗览而亲擢之。
其间极论自古朋党之祸,引汉南北部、唐牛李以拟今事势。
又言人主而不尊道学,士大夫而不明道学,天下为讳则何以立国!
厥后见之言论政理,皆由此其出也。
公事亲孝,大夫公严,常遂其志。
杜夫人早殁,公不得就养,禄入辄对之流涕。
斥房闼所有嫁二妹,田庐悉逊之弟。
初得任子恩,又官之。
周族党弱困,不计有无。
尝欲效范文正公义庄而未能。
友朋急,援之不待告。
所交皆吉士端人,凡所汲引,人不知其所自。
日所行事,夜则笔之于书,曰将以检身也,故行谊终始无玷。
公生于绍兴戊寅正月,以嘉定癸酉八月卒于正寝,享年五十有六。
初娶于氏,知潭州湘乡县讳汝功女也,追赠恭人
继郑氏,今封令人。
子男一人,野,以公遗泽补将仕郎,第庚辰进士,今为朝散郎知邵武军
孙一人,同祖。
公殁之明年,葬邑之赤松宝石山
又十三年,野裒公平生所为诗文、奏议、外制等二十五卷,《春秋臆说》十卷,《通鉴解标》自魏文侯至西汉末十五卷,皆发明成公标题本意,为《浑尺集》,盖公尝自号浑尺居士,取后山诗「虽有千丈清,不如一尺浑」意也。
又掇其大方为家传,传成来西山,谒某铭其墓。
某尝侍公同朝,甚喜辱公之知,知公之详,野又从余学,谓余言取信来世,余又何辞辞之?
属时多端,乃手题家传而先归之。
后九年,某入翰林学士,始克为之铭。
然每叹公由大蓬少宗正,自西掖右柱史,其难进易退如此,欲为公与秘书监柴公中行并请于朝,乞行节惠之典,状成且上。
噫,若公者,允谓世之正人、国之名卿矣!
铭曰:
彼婉娈辈,迫怵患害,我石不转,惟义所在。
彼酣豢徒,爵禄染濡,我金不镌,惟道与俱。
权门熏灼,砥砺锋锷。
孤忠对越,遑恤覆却。
孰持宰柄,利诱众正。
危言弗避,谓有义命。
直大而方,庶几见刚。
不容何病,安于淮阳
玉雪其躬,无玷始终。
并游地下,东莱成公
袁燮絜斋家塾书钞乾隆戊戌 清 · 弘历
五言律诗 押侵韵 出处:御制诗四集卷四十五
议论持醇正,兴亡鉴古今。
致危惟戒逸,胜怠莫如钦。
惜未联全璧,幸仍拣碎金。
流斯失法度,先已获予心袁燮解书大禹谟儆戒无虞罔失法度节言人君岂能无安逸欢乐之时苟不至于过则亦不害其为法度流而忘返便是失法度云云余昔游巡所至一览即过不肯因此稍稽庶政是以尹继善有驰驿游山之语余诗中每见此意今观解与前指适相吻合予昔未见是书其言实先得我心耳)
阁学袁侍郎以朝鲤豢龙两图见寄索和 朝鲤 南宋 · 魏了翁
 押词韵第一部 出处:御定历代题画诗类卷一百九 鳞介类
物生宇宙间,巨细统有宗。
鳞虫三百馀,厥长称维龙。
滃雾弥六合,神渊閟千重。
维时赤鲤公,坐制纤鳞穷。
纤鳞何足言,什百来追踪。
亦有横江鳞,望洋丧其雄。
于于圉圉然,等辨殊卑崇。
一鳜掉头去,恝然若将终。
三公不易介,谁谓惠不恭。
鲁生陋汉仪,商皓婴秦锋。
行吾之所安,匪以惊愚庸。
又如秦汉后,俗学千载同。
卓哉无极论,上配禹孟功。
吾言聊自警,毋诮惟少通